【卡伽】摩洛根谎言（3）
Chapter3
“你觉得，是怎样的?”
我坐在木质的椅子上，看着远处在地平线上挣扎的一抹夕阳，手肘撑在书桌上，摊开的日记本上一滴圆润的墨水很快渗透成一块墨渍，我把左手伸进乱糟糟的长发里扶住额头，桌面上最后一块暖红色的光在一点一点暗淡下去
然后我用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的声音低声问，像是在喃喃自语，我不太清楚对方能不能理解我所问的内容，它所涵盖的信息量着实很大，我个人也是这么认为的
女孩坐在我身后的沙发上，因为失眠而一直耷拉着头，毛绒兔子的耳朵被她拽得长长的，一直垂到膝盖上，她似乎在强打精神，听见我的声音后闷闷的回应，像是游乐园在玩偶头套里拿着麦克风的工作人员
“不知道。”她说，“但一切都有原因，也应该有结果。”
她顿了顿，又补充了一句：“而且我觉得，你现在该休息了。”
我始终记得那天的异常澄澈的天空，蔚蓝的天幕从公寓顶部一直拉到薰衣草田的尽头，哥哥穿好警服，对着镜子扣好扣子，把衣领里多余的长发弄出来扎成一个马尾，他转过头很温柔的冲我笑了一下，像他每次做的那样，眼睑带着睫毛落下来盖住一半的眼睛，眼角笑出温柔的纹路。那与以往没什么不同，但我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同，毫无根据的，我看着他，弧度有所保留，笑容从细微的角度来看并没有那么自然，不仔细很难注意到的细节，所以那天我牢牢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，甚至忘记了把那句“早点回来”说出口
电视里放着一成不变的节目，我抱着毛绒兔子歪着头靠在沙发上，主人公穿着极细跟的鞋在桥上奔跑，眼泪把精致的妆容弄花，然后一辆卡车从拐角处碾了过去，嘈杂的背景音里我听见一声划破空气的尖叫，来自屏幕之外，由于距离过远显得不那么强烈但依旧刺耳，我猛然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窗边，盛夏的阳光之中一切景物都白得晃眼，我听见紧急刹车时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，金属与某种坚硬物质猛烈撞击后的沉闷声响，我甚至错觉般的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，那让我尚未反应过来的双腿有些后知后觉的发软
然后我看见黑烟从几十米外的建筑物里升腾起来，它们看起来像是扭曲的影子和跗骨的蛆虫，紧接着是警报声，枪声，女人的尖叫声，以及我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的声音。我盯着那片起火的街区，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发冷，扶着窗台强迫瞳孔调整焦距去辨认那一块模糊的区域，我知道那应该很可笑，人类的视野是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的，过于强烈的光线下视网膜疼痛得几乎要撕裂，但在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瞳孔细微的收缩了一下，耳边甚至传来轻不可闻的咔嚓声，像是赤脚踩上脆弱的冰面，周围的景物突然如同潮水般被拉近，像是相机的镜头收缩了焦距，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，我看清了冒火的街道上那已经扭曲变形的街牌。我靠着窗户滑了下去，手里还抓着那只兔子的长耳朵，扣子般的眼睛盯着地面，我也盯着地面，电视里的哭声穿透云霄，我觉得全身发冷，电话响起前，我一直缩在墙角里
很多穿着制服的人闯进家里，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拥有这间房子的钥匙，家在我的眼中甚至变得不再那么安全，他们交谈着，争论着，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像是被夺走了武器的士兵，各种声音混着各种情绪灌满狭窄的耳室，我从那些零碎的话语里拼凑出了大致的情况。我抱着膝盖坐在墙角，阴影从上方洒在我的头和膝盖上，他们也问过我几个问题，我始终以一种被动的麻木姿态回答所有问题，我不习惯与人交谈，我觉得自己的手脚发冷，直到他们离开，我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缩在墙角，有人过来安慰我，我不太清楚他们说了什么，只是一直盯着脚下吊灯的影子，觉得它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，要把在场的所有人吞噬进去
我在那栋房子里呆了三天，第四天早上，我在自己的床上醒来
TBC.
